盡孝是本能!失智母「記不得丈夫孩子」生命倒數計時 用最後15年紀錄「不快樂也不恐懼」平靜離去

母親年輕時很漂亮,唱歌很好聽,是當地宣傳隊的文藝幹部。追她的人很多,尤其是一些率部隊到東北接收政權的幹部,她卻很難看上眼:「他們不識幾個大字,我找對象還需要帶保鑣。」

可父親不一樣,他是大學生,抗戰多年回來,寫一手好文章。兩個人一見傾心,結婚時,母親才20歲,比她大9歲的父親對她呵護有加。她也做出了許多「犧牲」,父親保守,她便再也沒有出去唱歌跳舞。這一生雖然沒有榮華富貴,卻是很平靜很幸福。

到了晚年,母親因為這個病,性情大變,刁難保姆,和父親爭吵起來互不退讓。父親很委屈:「得了什麼病,可以這樣不講道理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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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,剛好我在家,母親在房裡走來走去,父親在看報。母親突然對父親說了句什麼,他沒聽清,大聲問了句:「你說什麼?」母親急了:「你吼什麼?」兩個人又開始爭執。突然,母親衝進廚房向父親奔去,喊著「我跟你拼了!」

還好我在場,一把抱住瘦弱的母親。真慶幸父親聽不清也看不清,看到我和母親抱在一起,他反倒不明白發生了什麼。而我,一身冷汗。

母親的病程已經到了中期。即便每天都是混亂的,父親依然會牽著母親的手散散步,看看花。每當這個時候,才顯得生活沒有那麼狼狽。

因為母親的病,我處於隨時待命狀態,一個電話打來,無論我在哪裡,都要立刻趕回家去。一本《早老性癡呆的護理與治療》,已經被我翻爛了,仍然解決不了我的許多疑惑。不曾想,母親要受的罪還在後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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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低質量平衡著的日子,在2005年5月的一天被打破。

大家正在客廳閒聊,小栗突然聞到一股味道:「怎麼這麼臭?是不是老太太拉在褲子上了?」

「我沒有,你才會拉在褲子上!」我們要帶母親回卧室,她也竭力抗爭著。替母親收拾好了之後,卻聽到她還在喃喃自語:「不是我,我沒有拉在褲子……」

我沒有想到,母親進入阿茲海默病晚期會這麼快。去醫院檢查,醫生說她智力嚴重下降,身體無可逆轉地變得更虛弱。書上說,這是「走向終結的日子」。

沒過多久,母親發燒住院,精神時好時壞。看到我之後,她拉著我的手,另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臉,說:「我閨女真好。」母親從未對我這樣親暱過,我要走了,她依然拉著我的手不願意鬆開:「才來這麼一會兒就走啊,再坐一會兒吧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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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段時間還暴躁的母親,變得溫柔、安靜起來,甚至像一個依賴著大人的孩子。

她害怕生病住院,可身體狀況又不允許她「任性」地待在家裡。每次離家前,她會靠在牆上,看著我喃喃道:「我不去,不去。」這讓我想起兒子上幼兒園時,也是用這種懇求的目光看著我。最後,母親還是和她的外孫一樣,乖乖地跟我走了。

漸漸地,母親不怎麼說話,總是抱著一個娃娃,坐在陽台上曬太陽。天晚了,她把娃娃抱到床上,蓋上被子,輕聲說:「別著涼了,乖乖睡,乖乖睡啊!」

如果日子保持這樣的寧靜,該多好。可母親住院後,我每天就像打仗一樣,即便到了周末,我也得早上去買菜,接著去醫院看望母親,中午回家給父親做午飯,下午回公司加班。唯獨晚上一點時間,能暫時鬆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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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生病的權利,一次臨近周末,偏偏還是不小心感冒了。如果我回父母家,就會把感冒傳染給他們,他們的身體哪裡受得了?可如果不去,父親還等著我回去,向我傾訴存了一周的心裡話。

我給自己加大了感冒藥的劑量,用潛意識告訴自己:你沒事,你的感冒很輕,你已經好了,你不會傳染給父母。沒想到,到了第二天真的好了許多,我可以照常回家陪父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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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,情況最壞時,一小時內要換幾次護理褲。小栗平時一個人在家,還得做家務、照顧父親,根本忙不過來。

我們打算再找一個護工來專職照顧母親,沒想到,這個決定帶來了一場無休止的戰爭。從2006年底到2007年,我家前前後後換了十幾個保姆,要不然是和小栗合不來,要不然就是嫌照顧母親太累。

頻繁換人,我實在是撐不住了。朋友建議我找一個養老院,我知道自己是絕不會把母親送進養老院的。但是,有沒有可能事先找到一個理想的地方,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暫時過渡一下,給我一點喘息的時間,讓我比較從容地去尋找下一位合適的保姆呢?

我去探訪了幾家養老院,都不能滿意。在朋友的介紹下,我終於找到一家環境和醫療條件都不錯的地方,可走進一間病房,凄涼的場景讓我打了退堂鼓。一個80多歲的老人正在睡覺,護工見到我,喋喋不休地跟我講起老人的事情,言語裡滿是不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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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那時起,我決定只要我活著,就不會讓母親住進那種地方,哪怕是一天也不可以。

母親似一根快要燃燒殆盡的蠟燭,我們一家人已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。儘管她沒有火苗了,可是她還有熱量,還在冒著一縷縷煙。她不再咀嚼,不再說話,可是她還在喘息,用勺兒碰她的嘴,她還能張開,本能地吞咽。

父親有一天做噩夢,第二天講給我聽,「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,可我還要爭取一點時間,多陪陪你媽媽。老太太那副樣子,如果我不在,只剩下她,那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?」

已經進入植物人狀態的母親,依然是父親活下去的唯一信念。雖然他偶爾會對我抱怨:「你媽媽也不理我,我太寂寞了。」在電話裡,他總是重複著:「我什麼都沒有了,只有你們,你們一不在家,我就孤獨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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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每次對話的末尾,他還是會說:「我要是真的先走了,你媽媽可怎麼辦?」

父親常常說,他的孩子們都很孝順。我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的「表揚」,一直以來,我認為自己的堅持並不是因為「孝」,而是出於親情和責任。

十五年來,每當痛苦的時候,我就開始寫日記。關於母親的這段記憶,是照著她的樣子描出來,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情緒出口。有時候,寫完了,就釋然了。

現在,我依然會關注阿茲海默病的最新消息,大都是給人希望,又讓人失望。


朋友看過我的日記後說,我們或許是承前啟後的一代,承前,是對父母盡孝到底,啟後,是對自己晚年秉持獨立。盡孝盡責,不是天經地義,而是個人選擇,是本能和親情。

我其實一直很糾結,該不該告訴母親她的病情。如果告訴她,讓她在恐怖中等待離去嗎?可是不告訴她,她有時候會糊裡糊塗地對保姆說:「我沒有腦子了,我要走了。」好像怎麼做,都不對。

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在生命的最後,母親雖然沒有生的快樂,也沒有離開的恐懼。

母親走的第二天清晨,院子裡又積雪了,淺淺的腳印,像是母親在告別。



參考來源:今日頭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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